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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脖子上戴了四年的项链,竟藏着我们那场无效婚礼的戒指,我拆穿他的一瞬间,孟繁榆红了眼

发布日期:2025-08-25 09:36 点击次数:81

1

孟繁榆往图书馆窗边一坐,阳光落他身上,连指尖捏着的书页都泛着温软的光,那气质,在整个系里都找不出第二个。

我盯着他看了半分钟,心里敲定:找他做初恋对象,哪怕最后分手,也绝对不会有遗憾。

于是我开始狂追孟繁榆。

送早餐绕路拐到他宿舍楼,下晚自习堵在教学楼下递水,连他去篮球场,我都搬个小马扎坐在场边当观众,喊加油嗓子都快劈了。

追了快俩月,他总算被我磨得动了心。

那天在操场看台,他低头看我,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:“常今悦,跟你谈恋爱可以,但得约法三章。”

我赶紧点头:“你说你说!”

“只恋爱,不结婚,” 他顿了顿,声音轻了些,“毕业就分手。”

我几乎没犹豫,仰头冲他笑:“行啊,我同意。”

能跟他在一起,哪怕只有几年,也够了。

我们在一起三年,把校园恋爱能做的事都做遍了。

一起泡图书馆占座,他看专业书,我趴在旁边画他的侧脸;周末去校外小吃街,他替我挡着人群买烤串,油星溅到衬衫上也不恼;平安夜挤在礼堂看晚会,他把我的手揣进他大衣口袋里暖着。

那三年,爱情被我们演绎得淋漓尽致,连室友都打趣我:“你俩这恋爱,是拿放大镜过的吧?”

到了毕业那天,我收拾好行李,在宿舍楼下找到他,主动提了分手:“孟繁榆,我们分手吧,说好的。”

他却愣了,眼神里是我从没见过的慌乱,抓着我行李箱的手紧了紧:“不能再等等?”

我大惊失色,往后退了半步:“我们不是说好了吗?毕业就分手!”

那天最后谈崩了,他站在香樟树下,阳光透过叶缝落在他脸上,明明是亮的,却瞧着格外沉。

孟繁榆慢慢低下一向高傲的头颅,喉结滚了滚,自嘲地笑了声:“常今悦,你最好祈祷,今后我们不再碰面。”

我心里咯噔一下,从那天起,刻意避着他走。

同学聚会听说他去,我找借口推了;去他公司附近办事,绕路绕得能多走半小时。

可谁能想到,上帝的手指轻轻一拨弄,世界能小成这样 —— 两个人,总有再相遇的时候。

其实谈恋爱时,我和孟繁榆就默契地守着个没说出口的规则:只做校园情侣。

一旦出了校园,比如放节假日,我们各自回家,谁也不联系。

那些不联系的日子里,他是 A 市鼎鼎有名的孟少,出入有豪车,身边围满生意伙伴;我是C市默默无闻的常今悦,窝在家里陪我妈追剧,跟发小逛菜市场。

我们不发微信,不聊语音,连朋友圈都互相设置了 “不看对方动态”,他不问我在家做了啥,我也不打听他的行踪,就好像彼此仍然是单身。

我原以为这种小众的相处模式能安安稳稳持续到毕业分手,可大二那年的暑假格外长,足足有八十天。

离校前那天,他送我到车站,站台上人来人往,他忽然扯了扯我的衣角:“会想我吗?”

我踮起脚抱他胳膊撒娇,声音软乎乎的:“嗯,会很想很想你,想你给我占座,想你买的烤串。”

他把我揽进怀里,下巴抵着我头顶轻轻蹭了蹭,亲了亲我的发旋,没说 “想我就联系” 这种傻话,也没提 “我会想你”。

我就喜欢他这点理智,不说虚头巴脑的承诺,清爽。

他家门第高,爸妈都是做生意的大人物,他未来的另一半,肯定得是门当户对的千金,我心里门儿清,我们之间没未来。

之所以谈恋爱,大约就是想体验一把纯纯的校园恋情,而我恰好长在了他挑女朋友的审美上 —— 不算顶漂亮,但爱笑,不黏人。

在学校里,他是我男朋友,孟繁榆;出了校门,他成了孟少,就不希望我打扰他的生活。

我顺从他的心意,默默配合,从不逾矩,他不联系我,我绝不多发一条消息。

当时我万万没想到,这个规矩最后是孟繁榆自己打破的。

那个八十天的暑假过了一半,我正窝在沙发上啃西瓜,手机 “叮咚” 响了,是他发来的消息:“我提前返校,下周到。”

离我们约定返校的时间足足早了一个月。

收到消息时我盯着屏幕愣了半天,手指悬在键盘上,忍不住打趣问他:“为什么提前返校啊孟少?是不是想我了?”

这条消息发出去,石沉大海,他没回复。

不过自那以后,再有长假期,孟繁榆会主动问我:“想不想一起去旅行?”

大多数时候我都欣然同意 —— 有免费的旅行,还有帅哥陪,傻子才拒绝。

我们一起去了好多城市,在敦煌沙漠里裹着毯子看星星,他指给我看猎户座,说 “像不像我给你剥的小龙虾”;去三亚海岛看日落,浪花漫过脚踝时,他突然弯腰把我扛起来就往沙滩跑,吓得我揪他头发。

我看美景时总看得格外认真,所以总被他突如其来的吻吓一跳。

他爱捧着我的脸,拇指蹭蹭我嘴角,然后从上往下压着吻过来,带着点不容拒绝的劲儿,霸道得很。

在亲密行为上,孟繁榆总喜欢掌握主动,喜欢看我被他吻得喘不过气、被迫承受的样子。

可每次到了关键时候,我都会煞风景地喊停:“孟繁榆,停。”

他眼里沾着未散的欲望,喉结难耐地上下滚动,也不生气,就挑着眉看我,声音低哑地问:“怎么了?”

我的回答从来都是俩字:“不想。”

明明能看出他欲望张牙舞爪的,憋得额角都冒了薄汗,可只要我喊停,他总能硬生生克制住,转身进浴室冲冷水澡,出来裹着浴巾把我往怀里一搂,纯纯地睡觉,连手都不乱放。

我拒绝的次数多了,孟繁榆好像猜中了几分我的心思。

后来再有擦枪走火的苗头,不用我开口,他自己就叹口气,翻身下床往浴室走,背影瞧着有点委屈。

唯一一次例外,是在大三那个国庆。

我们在民宿待着,他凑过来看我手机,正好朋友发来微信,问我 “啥时候回 C 市,出来撸串”。

他手指顿了顿,抬眼看我:“这人是谁?”

我没瞒他,划着屏幕给他看聊天记录:“是我 C 市的发小,从小一起长大的。”

他当时没再说什么,只是 “哦” 了一声,可到了晚上,态度突然强硬起来。

我趴在床上推他:“别闹啊孟繁榆。”

他攥着我的手腕往床头摁,力道比平时大,还是继续往下亲。

我偏头躲避他的吻,声音都带了点急:“繁榆,我不想!”

“为什么不想?” 他咬着我耳垂问,气呼呼的,“为了 C 市那位朋友?”

明明是顶骄傲的人,吃起醋来跟发了疯的小狗似的,眼睛都红了,难哄得要命。

我从没跟他说透,但孟繁榆心里应该明白 —— 我不想跟他进行到最后一步,是因为我知道他不会是最后陪在我身边的人。

我不愿意让我俩之间的羁绊太深,深到分手后,我连回忆都不敢碰。

孟繁榆其实挺绅士的,大概也洞悉了我的想法,没再勉强我。

只是那以后的每一次缠腻,他都像跟谁较劲一般,磨人得很 —— 亲得又久又深,抱得也紧,好像要把我揉进骨血里似的。

2

大三下学期一开学,校园里的玉兰花落了满地,离我们约定分手的日子越来越近了。

一想到没多久就要结束这段恋情,我心里就跟塞了团湿棉花似的,闷闷的舍不得。

可也知道长痛不如短痛,为了免得将来撕心裂肺,我开始偷偷做断舍离的心理准备 —— 把他送我的书签收进抽屉深处,故意绕开以前常一起走的林荫道。

那一年的旅行,孟繁榆说去英国。

我没反对,毕竟这或许是我们最后一次一起出门,就当留个念想。

抵达肯特郡的第二天,我还在酒店房间里蒙头睡倒时差,迷迷糊糊间就被人晃醒了。

一群穿着精致礼服的陌生男女涌进来,不由分说就把我从床上架起来。

“常小姐,该换衣服了。” 领头的女士笑着递来一件婚纱,蕾丝花边闪得人眼晕。

我被强行换上婚纱,化妆师蹲在我面前描眉画眼,弄出个 “完美新娘妆”,又被半推半搡地带上酒店门外的马车。

马蹄 “嗒嗒” 踩在石板路上,我扒着车窗往外看,心里直犯嘀咕:孟繁榆这是搞什么?什么时候偷偷安排了这一切?

马车停在坎特伯雷大教堂门口,他穿着笔挺的西装站在台阶上,阳光落在他发梢,竟比教堂的尖顶还耀眼。

我被人引到他身边,他伸手牵住我,掌心滚烫。

这场婚礼由神父亲自主持,教堂里空荡荡的,没有观礼的宾客,只有我和他两个人。

一场从一开始就不被承认的婚礼,像场盛大的梦。

直到神父说 “请交换戒指”,我才猛地反应过来 —— 难怪去年我生日时,他破天荒要我送一枚戒指当礼物,还特意叮嘱 “要合我指圈的”。

原来只是为了这一刻,我能从口袋里摸出戒指来。

我慢吞吞地把那枚银戒指套在他无名指上,他也执起我的手,将一枚同款戒指推到我指根。

这是场无效的婚礼,我们都心知肚明,可谁也没说破。

当晚回到酒店,孟繁榆抱着我吻了好久,气息越来越沉,他猛地松开我要往浴室冲 —— 又是要去洗冷水澡。

我伸手拉住他的衣角,指尖都在抖。

他回头看我的时候,我踮脚把他压在床上,狠狠吻了下去。

他整个人都颤了一下,喉结滚了滚,失声喊我:“常今悦。”

我咬着他的唇嗔怪:“新婚夜呢孟繁榆,你别不解风情。”

管他什么门当户对,管他将来何去何从,就今天,我常今悦是他孟繁榆的新娘。

我纵容自己任性这一次,就这一次。

当时以为真的只有一次,后来却没了分寸。

有些原则一旦打破,就像堤坝开了个口子,再也守不住,只能一破再破,节节败退。

我和孟繁榆都失了控,像两个贪糖的孩子,明知道不该,却怎么也刹不住车。

我安慰自己,就当是倒计时的放纵吧,留下点疯狂的回忆,也不枉霸占孟繁榆这三年。

我不确定他什么时候会提分手,毕竟当初约定的是 “毕业就分手”,没具体到哪一天。

那段日子我过得煎熬,书也看不进去,总盯着手机等消息,可他迟迟没开口。

回 C 市的机票早就买好了,毕业典礼一结束就得走,没时间再拖下去。

我主动约了他,在学校附近那家我们常去的安静餐厅,靠窗的位置还能看见图书馆的钟楼。

菜刚上齐,我捏着筷子开口:“孟繁榆,我们分手吧,我下周回 C 市。”

我设想过他的反应,以为他会像从前那样,云淡风轻地 “嗯” 一声,再绅士得体地说句 “一路顺风”。

可他握着玻璃杯的手顿了顿,安静地看了我好久,喉结动了动,吐出一个字:“不。”

我没反应过来,愣愣地问:“什么不?”

他往前倾了倾身,深深凝视着我的眼睛,声音低却清晰:“常今悦,我不想分手。”

3

他那句 “我不想分手” 一落地,我脑子 “嗡” 地一下就乱了,像被塞进一团缠成疙瘩的毛线,理不出半点头绪。

孟繁榆是什么人?他绝不是出尔反尔的性格。

从前在学校,哪怕是答应帮室友占座,他都能天不亮就去图书馆,一向重诺,言出必行。

所以我一直笃定,毕业分手是板上钉钉的事,就跟太阳东升西落似的必然。

万万没料到,他竟然会反悔。

他是什么时候改的主意?是在英国那场荒唐的婚礼上?还是后来无数个抱着我睡觉的夜晚?我竟半分没察觉。

心里像揣了只乱撞的兔子,咚咚跳得慌 —— 我从没想过要和孟繁榆继续走下去。

毕业分手,这个约定在我看来是皆大欢喜,他回他的 A 市当孟少,我回我的 C 市过小日子,谁也不耽误谁。

他这临时变卦,实实在在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。

我张了张嘴,半天说不出话,只能瞪着眼看他,眼里的难以置信估计藏都藏不住。

我的反应大约跟他预想的差了十万八千里,他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,语气里难得掺了几分急切:“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。”

“常今悦,给我五年时间。” 他往前凑了凑,指尖几乎要碰到我的手背。

“五年后,我保证,孟家不会再有人干涉我的婚姻。”

“到时候我们重新办一场婚礼,把你爸妈、我朋友都请来见证,去民政局盖红本本,光明正大地告诉所有人,我们只属于彼此。”

他盯着我的眼睛,声音又轻又认真:“常今悦,你怎么说?”

面对他眼里的殷切,我心虚地移开视线,盯着桌上凉了的糖醋排骨,硬着头皮结结巴巴挤话:“我们不是说好了吗?毕业就分手。”

孟繁榆明显一愣,像是没听清似的,无意识问:“什么?”

事到如今,再绕弯子也没用,不如把话说清楚,免得徒生误会。

我深吸一口气,抬头直视他,把心里的话一股脑抖了出来:“我想分手。”

孟繁榆的目光 “嗖” 一下射过来,冷得像冰锥,如有实质似的,刺得人皮肤发紧。

他双臂随意搭在餐桌上,指节却泛着白,眼睛一眨不眨地直视我,整个人散发出骇人的低气压,连周围的空气都好像冻住了。

“为什么?”

这三个字从他齿缝里挤出来,透着淡淡的死寂 —— 比起疑惑,他好像更想亲口听我说出那个答案。

我从没在孟繁榆身上感受过这种压迫感,后背都冒了汗,索性抱着快刀斩乱麻的心态,把实话说了:“因为我们不匹配。”

“我胸无大志,每天就想吃饱喝足,过几天顺心日子,不想因为门第悬殊被你家里人刁难,也不愿意费脑子去处理那些复杂的人际关系。”

“可一旦嫁给你,这些都躲不开,迟早得面对。”

我声音越来越低,“所以,我从来没想过要继续跟你走下去。”

说完才发现,比起孟繁榆的规划,我好像挺残忍的。

他在用心谋划我们的未来,我却在寸寸计较得失,像在共同的战场上,他决心为我拼一次,我却早早收拾了行李准备逃,还不打算回头。

“该说的我都说明白了。” 我仓皇站起身,只想赶紧逃离这窒息的氛围,丢下一句 “我走了,你保重” 就往门口冲。

刚转身,手臂就被拉住了。

他的手像铁钳似的,固执地不松开,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。

我心慌意乱地回头 —— 孟繁榆还坐在餐桌旁,仰头望着我。

他那样骄傲的人,此刻眼里却蒙着层雾,像淋了雨的小狗,浑身散发着冰凉的寒意。

他哑着嗓子问:“如果从没想过跟我有未来,为什么要把自己交给我?”

我呼吸一滞,猛地甩开他的手,强装轻松扯了扯嘴角:“看不出来你还在乎这个?我反而没那么在乎。”

他像被蛰了一下,眸心颤了颤,眼里的光碎了一地。

尔后,他扯了扯嘴角,露出一抹自嘲的笑,松开了我的手,从椅子上站起来。

高大的身影瞬间把我笼罩在一片阴影里,他身姿依旧笔直,不愿弯腰,只垂下眼皮俯视着我。

“常今悦,你最好祈祷今后我们不再碰面,不然,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。”

我面上强装镇定,手心里却全是汗,连指尖都在抖。

真后悔,当初就不该招惹他的。

那天我几乎是狼狈地逃出餐厅,头也不回地直奔车站,买了最早一班回 C 市的票。

后来哪怕出门旅游,都会特意避开 A 市,生怕再撞见他。

我原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遇见孟繁榆了。

然而,到底人算不如天算……

4

表妹前段时间嫁了个有钱人,发请柬来邀我参加婚礼。

我拿着烫金的请柬翻来覆去看,瞧见婚礼地点标着 “A 市国际酒店”,想都没想就回了消息:“表妹,我这边走不开,就不去了哈。”

倒不是不给面子,实在是 A 市这两个字扎眼 —— 自打四年前从那儿逃回来,我就没踏足过。

可没过两天,小姨,也就是表妹的妈妈,亲自登门来了。她一进门就红着眼,拉着我的手叹气道:“悦悦,你得帮你表妹一把。”

原来男方家筛选娘家宾客名单时,挑来挑去就圈了我一个,说 “只有常今悦算有资格露面”。

换句话说,表妹的亲爹妈都没被允许出席,亲朋好友里,除了我,就剩几个伴娘能去观礼。

“悦悦,你就当给你表妹撑场面,” 小姨抹了把泪,“她一个人嫁过去,连个娘家人在旁边看着都没有,太委屈了。”

我被这荒谬的要求噎得够呛,可看着小姨可怜巴巴的样子,终究还是硬着头皮接下了这活儿。

我们被安排住在 A 市国际酒店,表妹第二天就从这儿出嫁。

婚礼前一夜,我正帮表妹叠婚纱,她手机 “叮咚” 响了,一个陌生小姑娘加了她微信,上来就甩来十多张照片 —— 全是跟准新郎勾肩搭背、亲亲密密的样子,末了还发了段视频。

视频里灯火通明,看着像是个别墅派对,男男女女穿得清凉,在泳池边闹得正欢。最扎眼的是,那妖艳小姑娘踮着脚,正跟准新郎嘴对嘴亲着呢。

表妹盯着手机看了半天,指尖捏得屏幕发白,我正想劝她,她却 “啪” 地摁灭手机,转头冲我和另外六个伴娘扬下巴:“走,咱们也去参加 party。”

我跟着上了车,心里还在嘀咕:A 市这么大,时隔四年头一回来,总不能这么巧就撞见孟繁榆吧?

可老天爷好像就爱开玩笑,越怕啥偏来啥。

表妹显然是去给下马威的。一进别墅客厅,她直奔那发视频的小姑娘,抬手就扇了人一耳光,“啪” 一声脆响,满屋子的喧闹都停了。

“你敢打我?” 小姑娘捂着脸跳脚,转头就想找准新郎撑腰,“天昊哥!你看她!”

准新郎吴天昊靠在吧台边,手里晃着酒杯,只是笑嘻嘻看着,半点要出头的意思都没有。

表妹早跟他约法三章 —— 不管他在外头怎么沾花惹草,她都能当没看见,唯独一条:外头的莺莺燕燕要是敢舞到她面前来挑衅,她动手教训时,吴天昊不能帮。

这小姑娘显然是估错了自己在吴天昊心里的分量。

表妹薅着她的头发就把人往门外拖,“给我滚,别在这儿碍眼。”

吴天昊跟没事儿人似的,还顺手帮着关了门,转头乐呵呵搂过表妹的腰:“行了行了,别气着。既然来了,去跟三哥打声招呼。”

表妹刚干完仗,衣领子被薅得歪歪扭扭,头发乱得像鸡窝。她对着旁边的穿衣镜理了理,又把头发抓顺,从容得很:“好,等我收拾利落,这就过去。”

吴天昊丢下表妹,自己先往别墅深处去了。那边有个靠窗的卡座,围坐着一桌人,俊男美女穿得光鲜亮丽,不知道是在打桌游还是聊天,总之比泳池这边安静得多。

表妹往那个方向瞥了一眼,突然鬼鬼祟祟地招手让我们伴娘团凑过去,压低声音咬耳朵:“看见那桌人没?除了中间那个,其他都是不错的目标,有看上的可以试试。”

她说的 “中间那个” 到底是谁?我好奇地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,只一眼就愣住了,眼睛像被钉住似的,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收回目光。

是孟繁榆。

他没看见我,正低头听旁边人说话,指尖夹着支烟没抽,烟灰积了长长一截。

长大四岁的孟繁榆,跟记忆里不太一样了。褪去了青春年少时的稚嫩,他眉眼越发深邃,下颌线绷得紧紧的,周身沉淀出一种说不出的沉稳气质,比从前更让人移不开眼。

伴娘团里长得最出众的尹冰,目光黏在他身上就没挪开过,不甘心地扯了扯表妹的袖子:“为什么他不行?看着挺不错的啊。”

表妹赶紧拉了她一把,语气难得严肃:“他你可别想,咱们够不上。” 她往孟繁榆那边瞟了瞟,压低声音,“别痴心妄想自讨没趣,免得惹祸上身。”

尹冰是清高性子,听了这话,只是淡淡 “哦” 了一声,倒像是真听劝了,没再追问。可我知道,她眼里那点好奇,压根没压下去。

5

我瞅着孟繁榆所在的卡座,心里直打鼓,赶紧往后缩了缩:“表妹,我不擅长跟这些人打交道,就不去打招呼了吧。”

“疯了吗?” 表妹眼一瞪,伸手就攥住我胳膊往那边拽,“你长得不差,工作也体面,这么好的条件,就该多认识些青年才俊!”

她做事向来带着股匪气,我怕她在这儿拉扯闹出声,被孟繁榆注意到,急忙妥协:“别拽别拽,我去还不行吗?”

我跟在她身后,尽量把自己缩在伴娘团里,蹑手蹑脚地挪到那桌旁。

表妹先一步上前,笑得甜兮兮的:“三哥,真巧,您也在这儿。” 喊得规规矩矩,半点不敢怠慢。

孟繁榆抬眸看她,嘴角弯了弯,还算绅士得体:“嗯,过来坐坐。”

可又好像不完全相同 —— 他笑的时候眼尾没弯,身上多了层淡淡的疏离感,看着随和,实则像隔了层冰,不好亲近。

表妹笑靥如花地凑过去:“早知道三哥在这儿,我肯定早点带我的小姐妹们过来玩儿了。”

尹冰反应快,立刻接住话头,大大方方往前站了站,跟着喊:“三哥好~”

孟繁榆扫了她一眼,笑容淡得像水痕:“嗯。”

旁边一个穿白衬衫的年轻男人笑着打圆场:“这声三哥可不敢乱喊,妹妹,你还是跟我们一样喊孟少吧,不然折了他的辈分。”

尹冰也不扭捏,俏皮地吐了吐舌头:“是我失礼了,孟少。” 几句话就把尴尬圆了过去。

我在心底暗赞她情商高,正想悄悄往后退半步,表妹却突然转头,冲我扬了扬下巴:“三哥,这是我表姐,常今悦。”

她说完往旁边一撤,像拉开了层帘子,把我完完整整地暴露在众人视线里。

我后背一僵,感觉好几道目光 “唰” 地落在我身上,而正前方那道尤其锋利,像带着钩子,刚扫过来,我就浑身发紧。

躲不过去了。我捏紧手心,指尖沁出冷汗,强装镇定抬起头,对上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。

“孟少好~” 我扯出个笑,声音都有点发飘。

孟繁榆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,没应声,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我,眼窝深得像有片雾,整个人冷得像块冰。

现场气氛其实不算差 —— 表妹还在笑着介绍其他伴娘,尹冰她们也在试着跟桌上人搭话,孟繁榆的朋友都挺给面子,有问有答的,场面算活跃。

没人察觉我们之间有啥不对劲,除了我们俩。

直到孟繁榆忽然开口,喊了声:“常今悦。”

他声音不大,却像颗石子砸进水里,原本说笑的声音 “唰” 地就低了下去,现场瞬间静了大半。

我的心 “咚” 地跳了一下,跟被拽了把似的,下意识就朝他看去。

他还坐在沙发上,仰头望着我,脸上没什么表情,喉结滚了滚,从喉咙里慢慢吐出四个字:“好久不见。”

话音落了,周围静得能听见窗外的风声,落针可闻。

过了好几秒,表妹才瞪圆了眼,拽了拽我的胳膊:“姐,你跟三哥…… 你们认识啊?”

这问题明晃晃摆到了台面上,我咽了口唾沫,在心里把说辞过了一遍,才低声答:“我们是校友,以前在一个学校读过书。”

孟繁榆的目光一直没离开我,听了这话,身体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。

他从沙发上站起来,一步步朝我走近,步子不快,身上却带着沉甸甸的低气压,像罩着团闷着雷电的乌云。

走到我面前站定,他低头看着我,眼尾泛着点红,语气带着点自嘲的哑:“所以,我连前男友都算不上?”

6

哪儿想到他会冷不丁问出这句话,我半点心理准备都没有,脑子 “嗡” 地一声,张着嘴愣是说不出一个字,脸 “唰” 地就红透了。

孟繁榆盯着我看了几秒,像是没耐心等答案,转头冲吴天昊抬了抬下巴:“今天时间差不多了,该散了吧。”

吴天昊多机灵,秒懂他的意思,赶紧拍了下手:“啊,是是是!今天就到这儿,大家散了吧,散了散了!” 说着还往表妹那边使眼色,拉着人就往外走。

一场喧闹的 party 眨眼就散了场。

孟繁榆伸手就握住了我的手腕,指尖滚烫:“我送你回酒店。”

“不用,我……” 我下意识想挣开,可被他握住的地方像蹿起一道电流,麻酥酥的,竟没舍得真甩开,就这么任由他拉着,穿过众人八卦的目光,上了停在门口的车。

汽车悄无声息地滑上路,车窗关得严严实实,空调吹着微凉的风,车厢里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。

按理说从别墅到酒店最多半小时车程,可车开了快四十分钟,窗外的街景还在不断往后移,压根没往酒店的方向拐。

我扒着车窗看了会儿,渐渐反应过来 —— 这车哪儿是送我回酒店,分明是在 A 市漫无目的地兜圈子。

可我没出声问,就那么靠着椅背,假装啥也没察觉,心里却跟揣了只小兔子似的,咚咚直跳。

孟繁榆就这么载着我兜风,不知道绕了多少条街,直到我眼皮开始打架,才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:“孟繁榆,我困了。”

他直视着前方的车流,像是没听见,指尖却悄悄捏紧了方向盘,片刻后猛地打了个回头的方向盘。

又过了半小时,车子总算停在了酒店大门外。

我赶紧解开安全带,推开车门,脚刚落地又犹豫了 —— 该说句 “谢谢” 还是啥?想了几秒,终究还是啥也没说,转身就往酒店里走。

“常今悦。” 身后突然传来他的声音,低低的,带着点哑。

我脚步一顿,慢吞吞转过头。

他还坐在驾驶座上,手搭在方向盘上,路灯的光落在他脸上,表情晦明不明的,看不出是啥情绪。

我咬着唇没吭声,就那么冷着脸看着他。

他等了半天没等到回应,像是被我这态度刺着了,眼皮轻轻阖了阖,再抬起来时,眼里的情绪都掩没了,跟没事人似的对我道:“晚安。”

“嗯。” 我短促地应了一声,转身就往酒店里冲,心跳得跟要蹦出嗓子眼似的,后背都绷得紧紧的。

前脚刚踏进酒店房间,后脚手机就响了,是表妹打来的。

“姐,你跟三哥…… 你们俩到底咋回事啊?” 她的声音里满是好奇,还有点小心翼翼。

我闭了闭眼,打断她:“我们没什么关系,就是普通校友。”

“哦哦,那就好那就好。” 她嘴上应着,语气里却半点没松快,“姐,你别怪我多嘴哈……”

“你可能不清楚孟繁榆家里的情况,” 她顿了顿,声音压得更低了,“他们那种人家,咱们真的够不上,你可千万别犯糊涂,毁了自己一辈子。”

“他早有未婚妻了,叫朱茵茵,你可能没听过 —— 朱家最得宠的幺女,货真价实的掌上明珠,就连吴天昊他妈见了她,都得夹紧尾巴做人呢。”

“姐,你要是真惹上……”

我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,再度打断她:“我知道。”

“啊?” 表妹愣了愣,“你知道?”

“孟繁榆家里的情况,他有未婚妻这事儿,我都知道。” 我靠在沙发上叹口气,“你别瞎担心这些有的没的。”

“原来你都知道啊!” 表妹这才松了口气,声音都轻快了,“你知道就好,那、那我不打扰你休息了,挂了啊?”

“好。”

挂了电话,我把手机攥在掌心,独自坐在沙发上发愣。

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想起孟繁榆 —— 今天见了他之后,他皱眉的样子,喊我名字时的语气,握我手腕时的温度,还有最后看我那眼的神情,一遍遍在我脑子里循环播放。

我自己都惊讶,竟然连一帧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。

深深吐出一口气,我仰靠在沙发上,抬起手腕盖住眼睛。

就给自己最后五分钟,把这些画面都捋一遍,然后逼着自己抽离出来,把孟繁榆这个人,深深埋进心底最偏的地方,再也不去碰,再也不去想。

7

这辈子,我见过最糟糕的婚礼,就得数表妹这场。

表妹的婆婆姓吴,吴天昊随他妈姓,单看这一点,就知道这位吴夫人在家里的分量。

她性格强势得很,据说吴家大小事都得她点头才算数。

当初吴天昊非要娶表妹,违了她的意,吴夫人心里一万个不乐意。

要不是拗不过这唯一的儿子,又提了一大堆无理要求 —— 什么彩礼加三倍、婚后跟公婆同住、表妹得辞掉工作在家待着 —— 且都被表妹应了,她压根不会松口让表妹嫁进吴家。

表妹这豪门日子不好过,婚礼上就初现端倪了。

婚宴流程全是吴夫人一手安排的,表妹全程低着头跟在她身后,大气不敢出,活像个跟班。

稍有一句话说得不合时宜,或是哪件事没顺吴夫人的意,吴夫人当下就会沉下脸教训:“这点规矩都不懂?我们吴家可不是随便什么人家,别给我丢人。”

表妹被训得头都抬不起来,还得强扯着笑脸应 “是”,继续扮演好她的新娘角色。

吴夫人本就没把表妹放在眼里,顺带着,我们这些表妹请来的客人,在她眼里也跟空气似的。

中途表妹敬酒,大概是紧张,喊错了一位宾客的名字 —— 那位是吴夫人的远房表亲,据说在生意上帮过吴家大忙,很受她重视。

吴夫人当时脸就拉了下来,先笑着跟那位客人赔罪:“哎呀,小孩子家不懂事,您别往心里去。”

转头就没了好脸色,扯着表妹的手腕往私人休息室带,声音压得低却尖:“跟我进来!”

休息室里很快就传出训斥声,没人敢过去解围。

其实在娶表妹前,吴天昊就跟她说得明明白白:“我妈脾气不好,真正的千金小姐嫁进来,怕是忍不了她这性子。”

他娶表妹的条件之一,就是 “得受得住我妈的脾气”。

表妹当时咬着牙应了,所以现在被婆婆刁难,吴天昊只当没听见,缩在酒桌旁跟人喝酒,半点不想掺和,更别说伸手帮忙了。

至于另外六个伴娘,一个个早被吴夫人那气场吓住了,耷拉着脑袋在角落装鹌鹑,连抬头看一眼休息室方向的勇气都没有。

唯独我不忍心。

表妹再怎么说,也是从小跟我一起长大的妹妹,小时候还总把她的糖塞给我吃。

我实在见不得她这么孤立无援。

休息室里的训斥声越来越清楚,“小门小户养出来的”“上不了台面” 这类轻视又侮辱人的话飘出来,我实在听不下去,深吸一口气,抬手敲了敲门,没等里面应声就推开门走了进去。

吴夫人正背对着门训表妹,见有人敢不经允许闯进来,猛地转过身,眉毛高高吊起,眼里全是不悦:“谁让你进来的?”

不待她把话说完,我先客客气气地开口:“伯母,外头宾客们都等着呢,下一个环节该开始了。”

她上下打量我一番,认出我是表妹带来的 “娘家人”,斜瞥了我一眼,脑袋扬得更高,声音里带着冷厉的傲慢:“我跟我儿媳妇说话,你一个外人插什么嘴?没有家教的东西,给我滚出去!”

表妹站在一旁,脸白得像张纸,眼里的难堪都快溢出来了。

或许她曾以为自己能扛住婆婆的刁难,可到了这会儿才发现,现实比想象中难十倍。

我不知道她后不后悔,但她该清楚,婚礼这才刚开始,真正的日子还在后头呢。

我无意跟吴夫人起冲突 —— 毕竟表妹以后还得在她手底下讨生活,闹僵了吃亏的是表妹。

不想把场面闹得太难看,我特意捡软话说:“伯母您消消气,您看新娘子这妆都哭花了,得多难看。要不我先带她下去补补妆,等会儿漂漂亮亮出来给宾客敬酒,您也有面子不是?”

可吴夫人根本不吃这套,像是懒得跟我说话,转头又对着表妹刻薄讽刺:“这就是你们家的亲戚?呵,果然是你们这种 ——”

“叩 —— 叩 ——”

两声不轻不重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话。

我转头一看,一道修长的人影站在门口,是孟繁榆。

他像没看见屋里还有别人似的,目光直直落在我身上,开口时语气很随意,像是在跟熟人打招呼:“找你半天了,你怎么在这里?”

我愣了一下,没反应过来他的用意,直到听见吴夫人的声音变了调,试探着问:“三少跟觅觅的表姐认识?”

她连我姓什么都不知道,只用 “觅觅的表姐” 称呼我,语气却比刚才对我客气了十倍。

表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,连忙点头接话:“是呢妈,三哥和我姐是校友,以前在一个学校读书。”

“怪不得!” 吴夫人嘴里立刻溢出一声笑,那笑声又轻又软,跟刚才疾言厉色的样子判若两人。

她拉过表妹的手,还和蔼地拍了拍,“觅觅啊,你得多跟你表姐学学,你看她多能干,做事果断,说话也得体,进退合宜的。”

表妹张了张嘴,没说出话来。

我也愣在原地,没接上话。

我们俩都被吴夫人这手秒变脸的功夫惊得失语 —— 这转变也太快了,快得让人措手不及。

8

吴夫人对我的态度转变得那叫一个快,刚才还横眉竖眼,这会儿瞧着我的眼神都带了笑,连带的,对表妹也和缓了不少。

婚礼总算能正常往下进行,没再出什么岔子。

这一切,不用想也知道,全托孟繁榆的福。

宴席重新开席时,孟繁榆不知怎么就坐到了我旁边。他长手长脚地靠在椅背上,侧头问我:「婚礼结束后,你是不是要回 C 市?」

我盯着婚宴舞台上正在表演的歌舞,没敢看他,回答得像在敷衍:「是,明早的飞机,机票早就买好了。」

他沉默了一瞬,没再说话。我偷偷瞥了眼,见他仰头望着宴会厅的水晶灯,声音低低的:「A 市有意思的地方很多,你要是感兴趣,这几天我可以带你四处逛逛。」

「不了。」我拒绝得干脆,指尖攥紧了裙摆,「回去还有工作,耽误不得。」

孟繁榆又顿了一下,目光放空似的落在远处,又问:「明早几点的飞机?我送你去机场。」

「不用麻烦了,」我赶紧摆手,「酒店门口打车很方便,不用劳烦孟少。」

「常今悦。」他的嗓音忽而扬高了一度,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。我心头蓦然一紧,就听他问,「是不是不管怎么样,我最终得到的都只会是拒绝?」

其实他这样一而再、再而三地退让,反倒把我逼得没了退路。我咬了咬牙,憋着一股狠劲儿脱口而出:「我有男朋友了,我们已经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。」

这话一出,孟繁榆像被人点了哑穴,整个人都愣在原地,眼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,嘴唇动了动,却没说出一个字。

我心里咯噔一下 —— 或许,我该改签机票。表妹的婚礼一结束,我就立刻回 C 市,不用非得等到明天。

可我还没来得及跟表妹说提前走的事,她先一步找到了我,拉着我的胳膊不肯放:「姐,你能不能跟我一起去吴家住一阵子再走?」

她双手合十,眼里软软的全是恳求,看得人心里发颤。我哪能不明白,她是寄希望于我留下来。

她大概觉得,只要我在,吴夫人看在我的面子上,会让她的日子好过一点。

可她哪里知道,吴夫人看的根本不是我的面子,是孟繁榆的。而我,又凭什么去借孟繁榆的势?

我摇了摇头,态度坚决:「不,我明天一早就得走,票都买好了。」

表妹急了,扯着我的手腕就开始小孩儿似的撒娇耍赖:「姐,你就多留几天吧~吴天昊他妈又凶又厉害,我一个人怕适应不来,你多陪我几天嘛。」

我硬着心肠抽回手,不留一丝情面地说:「方觅,从你决心嫁给吴天昊那一天起,就该想到会有今天。这些,都是你必然要承受的后果。」

大概没料到我会把话说得这么直白,表妹的脸一下就红了,像是挂不住面子,恼羞成怒地别过头:「不愿意就算了!我还不是怕你在 A 市没人陪,想让你多玩儿几天?」

她这临时找的理由,蹩脚得可笑。我没拆穿,只是轻轻叹了口气。

表妹的婚姻,说到底是如她所愿的,借着这桩婚事,她家从县城搬进了 C 市,住上了大别墅,还请了司机和保姆,出门都是豪车接送。

那份阔气,着实羡煞了不少旁人。人人都夸表妹有出息,说她父母总算能享女儿福了。可谁又看到这「福气」背后,她得忍多少委屈、受多少辱?

就算是最普通的两口子,过日子也免不了为家庭矛盾苦恼,更何况是一无所有的普通人嫁入金光闪闪的豪门。

婚姻关系一旦不对等,强势的那一方看弱势的那一方,天生就觉得她不配挺直背脊做人。

这还只是表妹口中「够得上」的豪门,换成是孟繁榆那样的家世,中间隔着的可是不可逾越的天堑。

根本不用亲自去淌一淌,也知道那洪流卷过来,必定会让人粉身碎骨。

表妹选了我当初抛弃的那条路,那条路上,除了有孟繁榆之外,其余的全是荆棘。一步行差踏错,就是万丈深渊。

我刚才那样疾言厉色地告诫表妹,又何尝不是在告诫我自己?

尤其是在孟繁榆一遍遍向我靠近,却一遍遍遭到我拒绝,露出心碎表情的时候;在他听见我说有男朋友,整个人面如死灰、一动不动僵住的时候 —— 我根本无法忽视内心真正的感受,心疼得发紧。

当初分手时,孟繁榆曾说,最好别再相见,否则他不保证会做出什么事来。

原来他说的是真的。只有离他足够远,远到一辈子不相见,我好像才能控制住自己。

不然,我怕自己会变成那头被苹果吊着往前走的蠢驴,只因为渴望得到那颗苹果,就明知前面是刀山火海,也依然会义无反顾地一头扎进去。

9

我是真等不及要逃离 A 市了。

天刚蒙蒙亮就爬起来收拾行李,连早饭都没顾上吃,只想赶紧打车去机场,离孟繁榆越远越好。

然而,天偏不遂人愿。

车子刚拐上通往机场的高速,对面突然冲来辆失控的货车。

刺耳的刹车声 “吱 ——” 地划破清晨的宁静,我只觉得天旋地转,身子跟着座椅狠狠撞向车门,脑袋 “咚” 地磕在车窗上,眼前一黑就没了意识。

模糊中,好像听见有人喊 “快叫 120”,接着是救护车呼啸而来的声音,越来越近。

再次在医院醒来时,眼皮沉得像粘了胶水。

费力睁开眼,先看见的是孟繁榆 —— 他守在病床边,握着我的手,嘴唇贴在我手背上,眼窝青黑,满眼红血丝,瞧着跟刚熬了三天三夜似的。

“你醒了?” 他声音哑得厉害,指尖攥得我手生疼。

医生跟着进来,翻了翻我的眼皮,又看了看片子,笑着叹:“姑娘你命真大!那场事故,货车司机当场就没了,你也就是轻微脑震荡,外加右小腿胫骨裂缝,稍微有点移位。”

他拿笔在片子上画了画,“治疗不难,给骨头复位后打上石膏,每周来复查拍片就行。养得好,骨头没跑偏,就不用开刀;要是移位大了,还得动个小手术。”

末了又叮嘱:“这段时间脚绝对不能沾地,得跟残废似的在床上静养。”

既然醒了,总不能一直占着孟繁榆的时间。我动了动没受伤的手,催他:“我没事了,你回去休息吧,看你熬的。”

他好像还没从惊吓里缓过神,脸色难看极了,眉头拧成个疙瘩:“我走了,谁来照顾你?”

“我可以请护工啊。” 我赶紧说。

“护工不行。” 他想都没想就驳回,语气硬邦邦的,“护工哪有自己人靠谱,我不放心。”

“那我打电话给表妹。” 我又找补。

他却扯了扯嘴角,语气有点无奈:“你表妹跟吴天昊度蜜月去了,今早一早就飞马尔代夫了,一时半会儿回不来。”

我顿时语塞,张了张嘴说不出话。

在 A 市,除了表妹,我确实再没认识别的人了。

要不…… 找爸妈?可一想到爸妈千里迢迢飞过来,保准得跟孟繁榆打照面,我又下意识摇头 —— 我跟他的羁绊,不能再深了。

看我皱着眉为难,孟繁榆忽然往前凑了凑,眼神直直落在我脸上:“你男朋友呢?”

我心头咯噔一下,警惕地抬眼看他。

“你来 A 市参加婚礼,他不陪同;你出了车祸,考虑了所有人,独独没提让他来照顾你。” 他顿了顿,盯着我的眼睛,一字一句道,“常今悦,我知道你在撒谎。”

他就这么笃定地戳穿了我。

我脸上腾地一下就热了,抿着嘴别过头,干脆闭眼装死 —— 反正说什么都瞒不住了。

我还是坚持要花钱请护工,可孟繁榆这次态度罕见地强硬。

“跟我回家。” 他不容分说地结了账,找了护工帮忙把我抬上车,直接把我掳回了他家。

那是个临江的大平层,客厅落地窗能看见江景,装修得简洁又冷清,没什么烟火气,瞧着是他自己的居所。

我被安置在主卧,他的房间。

接下来几天,他好像压根不用上班,每天都有大把时间围着我转 —— 给我倒水、削苹果,甚至还会笨拙地读报纸给我听。

我实在没辙,只好逼自己装睡。

心里盘算着:我睡着了,他待着无聊,自然就走了。

抱着这想法,每次听见他推门进来,我都赶紧闭眼装睡,连呼吸都刻意放轻。

可我以为他会走,他偏不。

脚步声停在床边,床垫轻轻往下陷,他竟径直坐了下来。

没一会儿,我感觉额间有阵似有若无的碰触 —— 他在撩我额前的碎发,指尖轻轻蹭过眉骨,一路下滑到鼻尖,路过嘴唇时,顿了好一会儿。

接着是一阵酥麻的电流窜过 —— 他在用指腹细细碾动我的唇瓣,带着点粗粝的触感。

我恍然惊觉他在描摹我的轮廓,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浮现画面: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悬在我脸前,俯身凝视着我,眼神该是多温柔?

心脏 “咚咚” 跳得震天响,连耳根都热了。

我真后悔装睡!现在醒过来,会不会太刻意了?

刚在心里纠结,床铺突然又往下陷了陷。

紧接着,孟繁榆滚烫的呼吸落在我唇瓣上,带着点淡淡的烟草味。

我心跳骤停,还没拿定主意要不要睁眼,他的吻已经落了下来。

我惊得猛地伸手去推他,可手抵在他胸口,却软得没力气。

他不顾我的推攘,单手撑着床铺,另一只手伸进我脑袋底下托着后脑勺,把这个吻越加深。

直到两人都喘不过气,他才稍稍退开,鼻尖还蹭着我的鼻尖。

我心头窝着一团说不清的闷气,又气他步步紧逼,更气自己没骨气反抗,恼怒之下,冲他发了火:“你到底想干什么?就因为当年我甩了你,所以念念不忘这么多年,非要逼得我屈从才肯罢休,是吗?”

孟繁榆闻言,身上的气息 “唰” 地沉了下去。

我眼睁睁看见他咬紧了后牙槽,攥着拳头深呼吸了好几次,指节都泛白了,才勉强稳住声线,哑着嗓子吐了句:“常今悦,不要拿话气我。”

我瞪着他,眼眶有点发热。

气他一次次招惹我,更气自己每次都狼狈地丢盔弃甲 —— 我明明该像过去四年那样,远远躲开他的。

而不是像现在这样,被他困在怀里,连推开的力气都没有。

10

我开始故意冷着孟繁榆。

他递水过来,我只淡淡点头,接过时指尖都不碰他的手;他坐在床边读新闻,我就侧过身装睡,连个眼神都不肯给。

我想用这股冷淡,在我们之间竖道坚不可摧的墙,划清我认定的安全距离 —— 只要他敢跨过,我就用更冷的脸把他逼回去。

这隐性的规则,孟繁榆心里显然门儿清。

他不闹也不催,就乖乖配合着:我不说话,他就安安静静待着;我皱眉,他就识趣地退开两步。可偏又在我能接受的底线上,忘乎所以地试探 —— 比如趁我翻身时,悄悄把被角往我身上掖掖,或是削苹果时,特意削成我以前爱吃的月牙状。

久而久之,倒成了种微妙的平衡,像架晃悠悠的跷跷板,俩人都小心翼翼的,谁也不敢先打破。

我的腿伤得养四到六周,这些天孟繁榆几乎没出过门,就守着我。偏他唯一出门那天,家里来了位不速之客。

是孟繁榆的妹妹,孟心盛。

孟繁榆特意请了俩护工照顾我,那天是护工开的门 —— 护工探头进来问我 “有位孟小姐要见您,说是孟先生的妹妹” 时,我还愣了愣。

我从没见过孟繁榆的家人,连他的朋友都认不全。可这孟心盛倒直接,一进门就冲我笑,眼睛弯成月牙:“知道三哥今天不在家,特意趁空来的。我该怎么叫你?三嫂?还是今悦姐?”

俩称呼都扎耳。我扯了扯被子:“你叫我常今悦就好。”

她也不客气,径直坐到床边那张椅子上 —— 那椅子平常是孟繁榆坐的,挨床极近,她一坐下,我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。

坐下后她也不说话,就拿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仔仔细细瞅我,从头发丝看到我打着石膏的腿,看得我浑身不自在。

我只好先开口:“你特意来见我,是有什么事吧?”

“也没大事,就是好奇。” 孟心盛 “噗嗤” 笑出声,眼尾挑了挑,“想看看把我三哥迷得神魂颠倒的姑娘,到底是个什么样子。”

摸不准她是来探底还是来下战书的,我没急着接话,只冲她笑了笑:“孟小姐过奖了。”

果然没等多久,她就转了话头:“今悦姐,你的腿什么时候能好?”

“下周去复查,” 我答,“要是骨头长好了,就能拆石膏了。”

“那正好!” 她眼睛一亮,“下周五是我生日,你要是有空,来参加我的生日宴呗?”

“抱歉啊。” 我想都没想就拒绝,“那会儿我该回 C 市了,店里还有一堆事等着处理。”

“真不来?” 她拖长了调子,故意逗我似的,“我可邀请了朱茵茵,就是三哥那位未婚妻。”

来了 —— 这才是她今天来的真正目的。

我噙着笑绕开话头:“实在抽不开身,下次有机会再说吧。”

孟心盛显然不爱兜圈子,见我不接茬,干脆往前凑了凑:“今悦姐,你就不好奇朱茵茵?”

“不好奇。” 我斩钉截铁,指尖却悄悄攥紧了被子。

她被噎了一下,又换了个话题:“说起来,咱们头回见,你好像也不好奇 —— 我怎么知道你的名字?”

这话里有话,我愣了愣,坦言道:“我以为是孟繁榆跟你提起的。”

孟心盛 “噗嗤” 笑出声,摇着头摆手:“他才不会呢!三哥把你藏得紧,怕给你惹麻烦,这些年跟谁都没提过你。”

“但我们又不是傻子呀。” 她撇撇嘴,“三哥大学毕业时,本来能去国外深造的,偏急着回家里公司做事。他拼得厉害,交给他的差事,就没有办不成的。”

“我爸妈一开始特欣慰,以为他总算收心上进了,直到他拿自己拼来的成绩跟爸妈提条件 —— 第一条就是跟朱茵茵退婚。”

她顿了顿,看着我:“我妈那会儿就觉得不对劲,偷偷派人去查,一查就查到了你。你的名字,还是我妈告诉我的呢。”

“不光名字,你的事我们知道得不少。” 她掰着手指头数,“比如你当年头也不回甩了三哥,潇洒回了 C 市,先在电视台当记者;后来去采访果农,见他们水果烂在地里卖不出去,就辞了职搞水果批发。”

“最惨那年你亏得厉害,愣是咬着牙没坑果农一分钱,跑东跑西总算把难关渡过去了。现在倒好,开了家大水果市场,还有专门的销售 APP,生意火得很。”

她挑眉看我:“我说得没错吧,今悦姐?”

“没错。” 我嘴上答得淡定,心里却 “咚咚” 直跳,指尖都发凉。

没想到这些年,我竟一直活在别人的注视下。有双眼睛藏在暗处,把我的日子看了个透,可我竟毫无所觉。

11

孟心盛许是看出了我眼底的惊惶,脸上的笑意淡了些,眸色软下来,带着点抱歉:「今悦姐,我们家这样密切关注你,你可别往心里去。」

她搅了搅衣角,「主要是三哥为了你,这些年表现得太魔障,我们不查清楚,实在放不下心。」

「你们分手后这四年,他先是硬要跟朱家退婚,闹得爸妈差点不认他;后来又瞒着家里自立门户,在外面开公司。」

「我爸本来有意让三哥跟着大哥学管公司的,也被他一口拒绝了。」

「父子俩为此吵了好几回,闹得不可开交。」

她吐了吐舌头,又补了句:「老实说,得亏我们家孩子多,三哥上头还有大哥二哥撑着,不然我爸非气晕不可。」

意识到扯远了,孟心盛赶紧把话拉回来,语气恳切了不少:「今悦姐,我们家确实难搞,这点我不瞒你。」

「凡是要跟我们家孩子领证的,父母长辈都得翻来覆去挑,才敢拍板。」

「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—— 对普通人来说,一段失败的婚姻最多是分家产,可换到我们家,说不定就牵扯整个家族的兴衰,所以不得不慎重。」

「比起不知深浅的寻常人家,门户相当的孩子更懂这里面的利害,所以爸妈才总想着让三哥找个门当户对的。」

她话锋一转,眼里亮了亮:「不过也不绝对,譬如我爸妈,他们对你的评价就挺高的,说你有韧劲,做事靠谱。」

顿了顿,她往前凑了凑,声音压得低了些:「今悦姐,我三哥早就跟朱茵茵退婚了,他现在是单身。不,准确说,你们分手这四年,他一直单身,身边连个亲近的女的都没有。」

我盯着她看了半晌,忍不住问:「你是你三哥请来的说客?」

孟心盛头摇得像拨浪鼓,连忙摆手:「不是不是!是我妈让我来的,我是我妈的说客 —— 我妈看三哥这几年拧巴得慌,心疼了。」

我辨不清她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,指尖在被子上划了划,凝神想了想,抬头问她:「你的生日宴会,我还能去吗?」

「当然能!随时欢迎!」她眼睛瞬间亮了,笑盈盈地问,「今悦姐,你怎么改主意了?」

因为我突然想起分手那年,孟繁榆曾红着眼恳求我:「给我五年时间。」当时我铁石心肠地拒绝了,以为那五年之约早成了泡影,没想到他竟一个人守着承诺在坚持。

若孟心盛说的都是真的,他都默默做了这么多,我总不至于连踏入他世界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。

我只是想选更想过的生活,这不代表我是胆小鬼。

晚上孟繁榆回来,一进门就直奔我房间,显然是知道孟心盛来过了。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,手指无意识敲着扶手:「跟我妹妹聊了些什么?」

我如实说:「她邀请我去参加她的生日宴。」

他打量了我两眼,见我不像受了委屈的样子,神态松快了些,又问:「会去吗?」

我故意骗他:「我拒绝了。」

这个答案好像在他意料之中,他只是点点头,没再说话,可周身那点黯然藏都藏不住,连指尖敲扶手的动作都慢了。

石膏是周四拆的,医生说恢复得不错,就是得多走走适应。

孟繁榆寻了这个由头,又把我强留了一夜:「刚拆石膏走不稳,住一晚再走,我明天送你。」

隔天我睡醒时,屋里空荡荡的,还以为他早出发去生日宴了。

迷迷糊糊爬起来想去洗漱,毫无防备地推开了浴室门 ——

孟繁榆刚洗完澡,上半身光溜溜的,正对着镜子用毛巾擦头发。

一身紧实的肌肉线条分明,水珠顺着脖颈往下滑,没入衣领里。他脖子上还挂着根细锁链似的项链,坠子藏在锁骨窝里,之前我竟从没发现他戴了这个。

我猝不及防看了个正着,脸腾地就红了,像占了别人便宜似的,匆匆扔下句「抱歉」就想往外退。

他却伸手拽住我手腕,一把将我拉了进去,反手关了门,欺身将我压在卫生间的台面上。

我对着镜子,清清楚楚看见他高大的身影抵在我身后 —— 湿润的头发软乎乎贴在脸颊上,他脸上没什么表情,可那双眼睛沉得厉害,像压抑了太久,所有激烈的情绪都藏在没撕破的表皮下,不露声色地翻涌着。

刘海垂下来,在眼睛下方打了片阴影。

孟繁榆抬起眼,透过镜子直直看向我,嗓音低得发哑:「你会走吗?」

我脑子一团浆糊,没反应过来:「什么?」

他又问,指尖攥得我手腕发疼:「我今晚回家,还能不能见到你?」

没等我回答,他忽而用大拇指和食指掐住我脸颊,轻轻往旁边一掰。我受了力往一侧歪头,他趁机俯下身,嘴唇贴在了我露出的脖颈上,一阵滚烫的热意瞬间窜遍全身。

我在他怀里忍不住发抖,声音细得像蚊蝇:「能看见……」

他许是以为我怕留下痕迹才发抖,纵然身体因克制绷得死紧,还是停下了动作,只把脸埋在我脖颈处,大口大口喘着气匀呼吸。

好像不管来多少次,只要我有半分不愿,他永远都能硬生生忍住。

心口突然涌上股酸涩,我反手抱住他,把脸贴在他滚烫的胸膛上,闷声说:「我今天不走,不管你去哪里、干什么,多晚回来,我都等你,好不好?」

孟繁榆浑身一僵,像是不敢相信,顿了好几秒,才猛地将我箍进怀里,勒得紧紧的,紧得我都快喘不过气了。

12

我去参加孟心盛生日宴的目的很明确 —— 见孟繁榆的母亲莫夫人。

若孟心盛没说谎,她是受莫夫人所托来当说客的。莫夫人既提前派了她来探口风,又默许她邀我来宴,没道理自己不出席。

宴会场设在孟家老宅的花园里,水晶灯悬在紫藤架下,亮得晃眼。我刚穿过人群,就瞧见了莫夫人。

她被一众衣着光鲜的夫人围着,手里端着杯香槟,没说话时也自带一股贵气,在人群里一眼就能挑出来,比孟心盛说的还要有气场。

我站在原地迟疑了片刻。

一想到这四年里无形中被人注视的日子,心里就发堵;又想到若真跟孟繁榆在一起,往后也得混进这样的夫人堆里应酬,清净日子怕是过不上了。

脚步顿了顿,可脑子里闪过孟繁榆那双总带着点黯然的眼睛 —— 他都一个人扛了这么久,我若再退缩,也太没良心了。

摒掉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,我深吸一口气,径直朝莫夫人走过去。

她许是早瞧见我了,端着酒杯的手没动,就那么静静等我靠近,直到我站定在她面前,才缓缓勾了勾嘴角,眼里带着点探究。

我没绕弯子,抬头直视她:「莫夫人,您好,我是常今悦。」

顿了顿,把心里那句问了无数遍的话说出口:「请问,我可以跟您的儿子孟繁榆相爱吗?」

我和她都心知肚明,我要的不是一句「允许」,是平等。

她若点头说「可以」,就意味着往后我跟孟繁榆交往时,能得到孟家足够的尊重 —— 他们会平视我,而不是拿门第压人。

对想好好过日子的人来说,这份尊重比什么都重要。

莫夫人盯着我看了半晌,指尖轻轻敲了敲杯壁,忽然笑了:「常小姐倒是直接。」

她抬手示意旁边的人退开些,才压低声音:「繁榆这四年的犟脾气,你该比我们清楚。他认定的人,我们拦不住,也没想拦。」

她顿了顿,眼里添了点温和:「你若真心待他,自然可以。」

没等我接话,台上突然热闹起来 —— 孟心盛挽着孟繁榆的胳膊登台了。

她穿了条粉色蓬蓬公主裙,头上别着水晶发卡,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,被满场祝福声围着,开心得像个没心没肺的孩子。

孟繁榆站在她身边,穿了身深灰西装,充当着护妹的王子角色,脸上挂着浅淡的笑。

宴会刚进行到一半,人群里突然冲出来个小姑娘,「噔噔噔」跑到台前,一头扎进孟繁榆怀里。

孟心盛没防备,被挤得踉跄了一下,差点从台上掉下去。

小姑娘像是受了天大委屈,把脸埋在孟繁榆怀里,双手死死抱着他的腰,肩膀一抽一抽地哭,声音闷在他西装上:「繁榆哥…… 呜……」

「朱茵茵!你干嘛呢!」孟心盛又气又急,伸手就想去扯她,「没瞧见这是我生日宴吗?」

朱茵茵一扭胳膊,把她的手甩开了,哭得更凶:「我不管!我就找繁榆哥!」

孟繁榆大概是想避嫌,两只手举得高高的做投降状,任由朱茵茵抱着,没敢碰她,脸上带着点无措 —— 他八成没发现我在台下。

孟心盛却瞧见了,眼神往我这边一扫,脸「唰」地白了,赶紧朝孟繁榆使眼色,嘴型无声地说:「三哥,今悦姐看着呢!」

孟繁榆顺着她的目光往我这边偏头,看清我在哪的瞬间,眼睛猛地睁大,诧异得挑了挑眉,下一秒就伸手把朱茵茵从怀里扯了出来,力道不算轻。

朱茵茵被拽得踉跄了一下,脸上还挂着泪,满眼惊吓地看着他,刚想再往他身上扑,却见孟繁榆迈开长腿,径直朝我这边大步走过来。

她泪汪汪的眼睛在我和孟繁榆之间转了转,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,「嗷」一嗓子哭嚎着扑进了孟心盛怀里。

孟繁榆几步走到我跟前,身上还带着急促的气息,额角有点冒汗,解释得又快又慌:「她突然就扎进来了,我没料到。」

他怕我不信,又补了句:「我一直当她是妹妹,跟心盛一样的小姑娘。」

「之前退婚的事,我对她确实有愧,大庭广众的,不好太下她面子,才没第一时间推开。」

我往旁边的双人沙发里挪了挪,空出半边位置,拍了拍坐垫:「你坐下说,我仰着脖子看你,累。」

他乖乖在我身旁坐下,屁股只沾了半边沙发,目光一直紧张地瞟我脸,像是在确认我有没有真生气。

我伸手揪住他半边西装领子,把他扯得离我近些,另一只手探进他衬衫领子里,勾出那根细项链 —— 坠子贴着他的皮肤,温温的。

「项链上挂着的,是我的戒指,对不对?」

当年在坎特伯雷大教堂那场荒唐婚礼,他送我的那枚银戒指,分手时我还给了他。

那天在浴室撞见他时,我就瞧见了,戒指串在项链上,被他贴身戴着。

孟繁榆的脸「腾」地红了,没敢看我,只轻轻「嗯」了一声。

我解开项链扣,把戒指取下来,往自己无名指上一套 —— 大小竟还刚刚好。

心里突然涌上来一股热意,我抬头看他:「我们提前离席,会不会不太好?」

他愣了愣,似乎没明白我想干嘛,却还是立刻点头:「不会,心盛那边我跟她说一声就好。」

「那我们回去吧,」我攥着手指上的戒指,声音放软了些,「我想单独跟你待在一起。」

顿了顿,终于把那句憋了四年的话说出口:「孟繁榆,我很想你。」

我从没告诉过他,其实我也憋得快疯了,分手后这四年,哪天没偷偷想过他,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时,连他当年皱着眉说「毕业就分手」的样子都记得清清楚楚。

后来有次窝在他怀里看电视,我突然问他:「要是我没去 A 市,没再遇见你,我们是不是就真错过了?」

他把我往怀里紧了紧,下巴抵着我发顶,声音低低的:「常今悦,你没发现吗?当年允诺你要五年才能做到的事,我花四年就做到了。」

「我怕五年太长,你会忘了我,所以紧赶慢赶,就想早一日站到你面前。」

「以前说『最好别相见』,都是气话,是谎言。」

他指尖捏了捏我的耳垂,语气笃定:「你不来,我也会去 C 市找你。我们不会错过的,因为不管你在哪,我都会坚定地奔向你。」

(全文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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